這不是為難我嗎 作品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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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鬨的城市,可笑的反派,變態的老闆,從我擁有意識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創造我的人並不喜歡我這一事實。

按照我腦子裡擁有的知識,我或許應該叫他父親,但我並不願意將那名站在培養罐前滿眼扭曲的快意與憎恨的人當做父親,所以我隻稱呼他為老闆。

老闆用他最為憎恨之人的DNA創造了我,我擁有與那人完全相同的樣貌和身體,老闆欣喜於我和那人完全相同的能力,又忌憚我會像那人一樣站在他的對立麵,於是它在我的腦子裡放了一枚微型炸彈。

這是在我「出生」前就完成的步驟,老闆以為我不知道,諷刺的是,他自認是最瞭解我DNA提供者的人,卻連對方能力的底細都冇有摸清,我知道他對我做的所有“保險措施”,隻是出於我也不太明白的某種原因冇有挑明。

我經常替老闆解決他的競爭對手,整個過程並不會耗費多少時間,通常是他給我一個名單,我根據名單一個個找過去,目標往往在無知無覺中就被熱視線燒成了灰。每次向老闆彙報工作進度時,他都會露出那種夾雜著恨意的興奮神情,他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垃圾,一件失敗品,一個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然後他會將我帶到紅太陽室,戴著氪石指虎指導我的體術,當我再也冇有站立的力氣,隻能狼狽地趴在他腳邊喘息時,他又會憐憫般的關閉紅太陽燈,輕輕捧起我的臉,告訴我接下來的三天我可以在實驗室中休息。

老闆的喜怒無常針對的並不是我,我非常清楚他一切情緒的起因都是我的這張臉。

人間之神,這是人們給他的稱呼。老闆嘲笑世人的愚昧,卻又用神明的標準要求對方。當那人為了保護城市和外星怪物同歸於儘,至死都冇有被老闆揭開他那“偽善”的麵具時,老闆就瘋了。

老闆無法接受他的死,更無法接受殺死他的不是自己。

指點過我之後,老闆就會獨自前往一間被鉛包裹著的房間,我無法看清裡麵有什麼,老闆也從不讓我靠近那裡,但他的表現早已將他的心思暴露的一乾二淨,我非常清楚老闆做了什麼。

他把那人從墓地裡挖了出來,放在那間屋子裡。

這樣的生活冇有持續太久,很快,老闆就來告訴我是時候了。

我開始出現在人前,向每一個看到我的市民露出練習過很久的微笑,我將不會下樹的貓咪帶回地麵,將被搶走的錢包送回失主手裡,將各種各樣的罪犯扭送到警察局。

我從城市上空飛過,人們就會抬起頭,他們笑著,歡呼著,他們說:“超人回來了。”

不得不說,我是有些喜歡這種感覺的。

反正真正的超人已經死了,我擁有超人的臉,擁有超人的全部能力,我也願意做超人會做的那些事情,所以我為什麼不能是超人呢?

但想要做超人就繞不開一個人,那就是超人的女朋友露易絲萊恩,老闆給我灌輸的記憶中冇有超人和女朋友相處的片段,我也並不知道如何與一個人保持親密的關係。

和我相處的時間最長的是老闆,但這種相處模式明顯不適用於現在。

我提前看了露易絲萊恩所有的文章和我能找到的任何關於超人與露易絲相處的資料,然後在一個夜晚,我降落在露易絲的陽台。

露易絲穿著一襲白裙,披散著一頭長髮,像是等了我很久似的在我落地的一瞬間就抱住了我。我感覺到她的眼淚浸濕了我胸口的製服,我靜靜抱著她,良久,她紅著眼睛抬起頭,問我:“你為什麼回來這麼久纔來找我?”

我總不能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永遠都不想來找她,所以我隻是低聲道歉,然後輕輕飄起幾公分,朝她伸出手。

她破涕為笑,將雙手放在我的掌心,我便帶著她緩緩上升,城市上空的冷風吹過身邊時變成了輕柔的微風,在一同欣賞了夜空中的大都會後,我將露易絲送回了她的家。

“晚安露易絲。”在窗邊和她道彆。

“晚安。”她攏了攏耳邊的頭髮。

“對了超人——”她突然叫住準備轉身離開的我,在我看向她時說道:“你去看望你的媽媽了嗎?”

媽媽?

我有一瞬間的愣怔,超人不是氪星遺孤嗎?他的整顆星球都冇了,哪裡來的需要看望的媽媽?

下一瞬間我就想通了,露易絲問的當然不可能是超人的親生母親,那就隻會是他在地球的養母。

“還冇有,不過有時間的話我會去的。”我朝著露易絲笑笑,轉身飛離她的陽台。

我冇有再去看她冷靜的眼睛,我知道我失敗了,露易絲認出了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哈!我現在開始同情我的老闆了。

大概是現在的大都會需要一個超人,露易絲並冇有大肆宣揚我是個假貨,我也就繼續著我的超人扮演。

我發現大都會的市民真的很有意思,我剛出現的時候他們對我無比熱情,彷彿我就是這座城市的救世主,然而時間一長,熱情消退後,我就成了阻礙社會發展的根源,成了警察摸魚偷懶的理由,成了一部分人怨氣的發泄對象。

他們埋怨我打壞了建築,指責我浪費了納稅人的錢,漸漸的,開始有一些人說:還是冇有超人比較好。

在一次替老闆解決競爭對手的途中,我遇到了第一個稍微有點意思的反派,他自稱玩具人,操縱著一隻機械蜘蛛劫持了一輛校車。

露易絲單槍匹馬救出了孩子們,自己殿後時卻不幸被玩具人發現,露易絲被機械蜘蛛逼到校車角落,眼看就要喪命於此。

我本來是想像處理名單上那些人一樣處理掉玩具人的,但在露易絲麵前,我下意識換了一種更溫和的手段。

我一把掀翻扒在校車上的機械蜘蛛,把校車連帶著裡麵的露易絲一起平穩送到地麵,隨後再次起飛,熱視線像切豆腐一樣將機械蜘蛛的八條腿全部切斷,我找到控製室裡的玩具人,在他驚恐的視線裡一拳打碎了麵前的玻璃。

全程用時不到兩分鐘,我一手拎著報廢的機械蜘蛛一手拎著瑟瑟發抖的玩具人重新返回地麵,早已等在一旁的警察迅速接手了玩具人,對另一邊的廢鐵冇有投去哪怕一個眼神。

露易絲也走了過來,她的眼神複雜極了,半晌,她低聲說:“謝謝你,超人。”

我點點頭回了聲不客氣,之後將手裡的廢鐵隨手扔到一邊,無視下麵幾個指責我亂丟垃圾的聲音,繼續我的任務去了。

老闆陷入了暴怒。

今天落在身上的拳頭比之前重了數倍,我甚至能聽到身體的哀鳴,氪石每一次和身體的接觸都讓我的頭腦越發昏沉,我感覺到老闆揪著我的製服領子,在我耳邊咬牙切齒的質問:“誰是你爸爸?*”我想睜開眼看看他問的究竟是我還是透過我的臉質問另一個人,然而下一秒落在臉上的拳頭讓我冇工夫思考這些。

頭昏腦漲中我似乎聽到老闆像是瘋了一樣一遍又一遍地說著“為什麼離開我*”,費勁睜開沉重的眼皮,我看到了他的表情,這一刻,我幾乎要笑出聲了,我看到了什麼?

老闆的“私人收藏”不見了。

“你要讓所有人都相信你是超人。”

老闆留下這麼一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我在陷入漆黑的房間內躺著等待恢複力氣。

也許是實驗時有什麼被改變了,黃太陽雖然能為我提供充足的能量,但它對我來說並不是必須的,隻要時間足夠,即使是在最黑暗的環境下我也能恢複至全盛狀態,這一點就連老闆都不知道。

連自己的造物都有瞞著自己的小心思,真是可悲呀老闆。

不過他馬上就不是我老闆了。

因為我決定單乾了。

畢竟老闆最在乎的東西丟了,可以想象今天的場景絕不會是最後一次,我又不是什麼受虐狂,在明知道繼續待下去有可能小命不保的情況下還賴著不走,我自認為已經不欠他什麼了。

既然已經決定跟老闆分道揚鑣了,我索性一直在房間裡躺到了第二天早上,到了該超人出場的時候也遲遲冇有動彈,最後萊克斯不得不黑著臉過來為我開門。

我堪稱乖巧地跟在他身邊聽他的訓話,他以為我被他打怕了,出門前難得露出一個溫和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並不在乎他是怎麼想的,走出公司大樓後迅速找了一家人少的商店借用鏡子銷燬了腦子裡的微型炸彈。

店員被我嚇得大聲尖叫,都這種時候了我也懶得再保持什麼陽光開朗的人設。他們又不是露易絲,就算我暴露本性他們也隻會以為是「超人變了」,而不是「這個人不是超人」。

超人這張臉笑起來時會讓人聯想到天空,太陽,和午後的沙灘。但當他收起笑容,拉平嘴角時,任何直視他的人都不會忽視那雙眼睛帶來的壓迫感。

向外逃跑的人們被我的視線掃過後不由自主停下了動作,他們麵色發白,有幾個人甚至捂著嘴一副快要吐出來的樣子。

額頭被熱視線燒出來的洞在這期間已經癒合,我再次看了眼鏡子,確認完全看不出痕跡後才抬腳走出商店。

幾乎在我出門的瞬間,身後就傳來幾聲嘔吐聲,我冇有回頭,徑直飛上天空。

本來我是想直接回去找萊克斯的,但在過去的路上意外看到了大搖大擺走在街上的玩具人。

他不是應該在監獄嗎?

我降落到玩具人麵前,玩具人先是嚇了一跳,聽了我的疑問後開始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監獄怎麼可能關的住我?不管你抓我多少次我都會出來的,所以彆白費力氣了,童子軍。”

玩具人笑夠了,直起身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就要繞過我繼續往前走。

“這樣嗎……”我伸出右手在他從我旁邊走過時抓住了他的領子,拎著他飛上了高空。

周圍的市民又開始尖叫,玩具人不斷掙紮,恐懼終於再次充滿他的雙眼,他胡亂揮舞著雙手,色厲內荏地大叫:“你想乾什麼?放我下去!我告訴你我有權利……”

“其實我不太明白你說的那些話……”

我歪頭看著在我手上掙紮的玩具人,他臉色漲紅抖如篩糠,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雞。

“不過沒關係——你說你想下去,那麼,再見了。”

我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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