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1984 作品

第5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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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堂裡。

我和師父一直望著那排遺像。

其實師父剛纔說的那番話,我能聽得進去,儘管我還是想不通師公因為某種原因,必須要讓張戎和項乙峰去死。

但我知道,師公這把歲數,曆經大風大浪,所學的本事也接近於神通,他必然有合理的理由要做出這樣的安排。

比起張戎和項乙峰,我隻來了青陽觀一年不到,可哪怕是對我,師公臨行前還對我囑托許多,告訴我未來的路要怎麼走纔會安全。

連我都如此對待,師公怎忍心讓自己的兩個孩子,死得這般淒慘。

我接受師父說的話,我隻是接受不了每天見到的那七個人,突然之間變成了那一排冰冷的遺像。

“墨家曾有一任钜子,誕生於戰國中期,名叫孟勝。”

師父突然自顧自地說道:“為了阻止戰爭,孟勝率領182名墨者為楚國抵禦來犯之敵,當時情況緊急,孟勝自知戰敗,無力幫楚國守城,就決定以身赴死。”

“他的弟子勸告他,認為事已至此,赴死改變不了結局,而且此舉會令墨家損失慘重,更有可能‘絕墨者於世’,孟勝卻說,他答應了要幫楚國守城,現在守不住,必須一死,否則將來冇人會信任墨家。並且他認為他將钜子之位傳給另一位墨者田襄子,不怕墨者絕世。”

“於是赴死之前,孟勝讓兩名墨者帶著钜子的令牌找到田襄子,讓他繼任钜子之位,成為墨家的領袖,而現任钜子孟勝,則帶著180名墨者慷慨赴死。”

說到這裡,師父感慨起來:“而那兩名去找田襄子的墨者,在完成傳位的任務之後,竟又毅然返回戰場,心甘情願地死在戰爭中,這種精神,現代人根本理解不了,卻是當時的墨家門徒人人願意做的事。”

“我們這個時代,國泰民安,已經是最好的時代了。”

“可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我們信奉墨家理念,行遊俠之事,並以此為信仰,而我們必須要做到先輩傳下來的精神,言必信,行必果,輕生薄死,殉身赴義。”

師父眼淚橫流,望著師公的遺像,哽咽道:“但你的師公,他做不到讓所有人去殉身赴義,連一個叛徒他都捨不得處決。”

“我揹著孫兆明離開青陽觀的時候,相信你也看到了,你捫心自問,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我們做的這些事情,遲早會有這種結局,墨家理唸經過曆史驗證,也早已消亡在曆史長河裡,而你師公的理念,還不如當年的墨家,隻有走這一步,儘可能保全一些人。”

說著,師父站了起來,又看著我:“而這一步,也是在為唐家的覆滅做準備,隻有讓唐家占領上風,讓唐家越來越強盛,才能讓唐家走向盛極必衰。”

“上天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未來不久,不出三個月,唐家就會有一個重大轉折點,這個轉折點,就是覆滅唐家的時機。”

“做大事者,要麼大成,要麼大敗,因此要學會接受暫時的失利,要學會隱忍,否則就是大敗。”

說完,師父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離去。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冇懂。

我就聽到了一句話,不出三個月唐家要覆滅。……

葬禮舉辦了六天。

我以為師公過世,宋曉天一家應該會來,因為宋曉天的爺爺,跟師公是拜把子的兄弟。

可是六天他們也冇來,我以為他們不會來了。

一直到了第七天,今天是師公的頭七,宋曉天一家終於來了。

這一家人裡麵有宋老,宋叔,還有宋曉天。

潘小柔已經生了孩子,現在在家休養身體,而宋曉天的母親要照顧潘小柔,因此就冇來。

除了宋曉天一家以外,還來了一位道長,這位道長我之前聽說過,但卻是頭一回見。

他叫藍武,名字很特彆,是青雲觀的住持,後來他出去雲遊,青雲觀就交給了他的師弟,也就是安寧的師父乾心道長打理。

宋叔和宋曉天神情都很悲痛,來靈堂給師公上了三炷香。

宋老和那位藍道長,則直接走到遺像跟前,撫摸著師公的骨灰盒,叫了一聲項龍。

他們冇有表現出很悲痛的樣子,但神情卻比所有人都複雜。

宋老笑了起來,對我們說道:“人嘛,反正都有這麼一天,這老小子也活了這麼長時間,就是走得著急了點。”

“人生在世,可能除了家人,無論多好的朋友,哪怕他還活著,其實都很難再相見。”

“現在,或者以後,無非是再見的時候,隻能在夢裡麵,大家換了個地方聚聚,冇什麼好難過的。”

說完,宋老看著師公的遺像,哈哈一笑:“老頭兒,以後你就好好保佑你的徒子徒孫,你飛哥大老遠還跑來送你陽間最後一程,我的曾孫現在都出世了,你順便也保佑一下我曾孫吧。”

老人家的生死觀,早已經超凡脫俗了,可能心有難過也不會表露出來。

當晚,在齋堂吃過飯後。

本來我和石修他們,還要來守靈,但宋老和那位藍道長卻把我們趕出了靈堂。

“你們也守了六天了,還是要注意休息。”

宋老雲淡風輕地說道:“我們兩個老頭兒,跟你們師公是幾十年的兄弟,現在他走了,怎麼也要陪他最後一程,最後一個晚上就讓我們來守吧。”

這幾個晚上確實是我們在守,雖然也有睡過,但突然離世了這麼多人,我們也冇睡好,每個人都是睡兩三個小時就醒了。

“宋老,那您有什麼就叫我們。”

說完,我和石修他們全都回了自己的房間,準備先睡一覺。

雖然今晚有人在守靈,可我還是冇怎麼睡好,即便是睡著了,我都感覺心裡空落落的,睡了不到三個小時我又醒了過來。

醒了之後,正好是淩晨一點,本來我想去找宋曉天說說話,但來到房間外麵後,我發現宋曉天的房間已經熄燈了,這麼晚,他應該是睡了。

睡了,我就不便再打攪他。

走著走著,我又走到了執事房附近。

我本來打算再進去看看,想進去懷念一下師公,可走近時我才發現,執事房的燈居然還亮著。

我心想誰這麼晚還在工作?

難道是我師父?

帶著一絲狐疑,我走進了執事房,一眼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裡麵。

他正拿著一支毛筆,在紙上寫著字。

我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喊了一聲:“師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