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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下山:我的醫術無人能敵 作品

第109章 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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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何必問什麼呢,他的未婚妻必是楚國貴女,出自鐘鼎之家,烏衣門第,有好的出身和好的教養,必是她這樣的出身所無法相比的。

她不會識得,因而也不必去問。

眼前的人抬起了手來,指尖欲落在她的眉心,但她說,“不問了。”

她說了不問,那想要落在她眉心的手便緩緩垂了下去。

謝玉的神情隱在了月色裡,但他到底說了一句,“好,不問。”

但關於走還是不走的問題,還是冇有一個結論。

因而謝玉問,“你不去見見祖母嗎?她很想見你,她想把你留在身邊,她說她想好好疼疼自己的小孫女。”

小七垂著頭,髮絲在臉畔輕拂,她低著聲道,“但公子離不開我。”

從前她開口閉口都是大表哥,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口便都是公子了。

謝玉頓了片刻,握住她的手輕輕一鬆,少頃又道,“父親每年都會去桃林,七叔父說,他不會再回楚國,但盼著你有朝一日能認祖歸宗。”

小七道,“那時候來的是你父親?”

謝玉點頭,“是。”

原來多年之前,她就已經與謝玉有了這般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難怪從初見他時,就從未對他有過戒備。

小七心頭暖暖的,“我見過你父親,他是桃林的客人。但父親不許我聽他們的談話,因而我小時候並不知道他是誰。”

頓了片刻又問,“他還好嗎?”

椿萱並茂,棠棣同馨,是人間幸事,而謝玉這樣的人更當有這樣的幸事。(《幼學瓊林·祖孫父子》:“父母俱存,謂之椿萱並茂;子孫發達,謂之蘭桂騰芳。”)

但眼前的人平和回道,“父親已經不在了。”

是,是了。

謝玉既已襲了父爵,那麼他的父親與她的父親一樣,也必早就薨殂了。

不免暗暗一歎,心裡的百般滋味大抵也隻有謝玉才懂,那麼謝玉心裡此刻的滋味大抵也隻有此時的小七才懂了。

小七仰頭笑道,“我才從長陵回去的時候,有一迴夢見我們的父親在一起煮酒說話,我父親穿著青衫,你父親穿著玄袍,他們看起來很好,就在桃林老宅,飲了酒說了話,他們一起走了。”

她看見謝玉眼眶濕潤,在月色下閃著瑩瑩的柔光,聽他笑問,“他們去哪兒了?”

小七亦笑,“去了桃林深處,去了冇有紛爭的淨土。”

那個夢她記得清清楚楚的,夢裡有黛瓦老宅,夢裡的山桃亭亭如蓋,多年之前的木廊下的長案仍如。

夢裡那一主一客,一青一玄的身影在那滿山的桃林裡漸行漸遠,很快就消失在瞭如黛的遠山裡,再也看不見了。

他們必是去了自己最想去的地方,避世離俗,抹月批風,就做個閒雲野鶴,對酒當歌,逍遙物外。

但當謝玉問她,“江南便有那樣的地方,小七,你可想去?”

衡蘭芷若,有馥其芳,卻被那愈發濃起來的血腥氣打得七零八落,掌心的金柄匕首也愈發比初時沉重了許多。(出自《漢書·司馬相如傳上》:“其東則有蕙圃,衡蘭芷若。”衡、蘭、芷、若都是香草名字,分彆為杜蘅、澤蘭、白芷、杜若。)

她低聲呢喃,“可我在蘭台也很好。”

謝玉憮然垂眸,遲遲冇有再說話,小七便也不知該如何再答謝玉的話,既不忍離開公子,亦不忍傷謝玉,一時便靜默了下來。

她說服不了謝玉,謝玉也說服不了她,交握於一處的手仍舊不肯鬆開,留著那寬大的袍袖在清風裡招搖。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須臾,也許已經過去了一盞茶的工夫,也許總也有小半個時辰了。

遠遠聽見獵犬吠叫,小七頓然抽回手來。

旦一抽離,方纔被覆得熱乎乎的手背頓然清涼了下來。匕首仍在手心攥著,刀尖卻不再指向謝玉了。

她輕聲道,“我要回去了,公子總不見我,定會來尋的。”

你瞧,她又提起了公子。

從前她總在公子麵前提起大表哥,因而公子不願聽。如今又總在謝玉麵前提起公子,想必謝玉亦是不願意聽的。

可也不知怎麼,開口閉口的,全都是那人。

謝玉雙眉不展,“小七,我等著你。”

“你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眼前的人愀然一歎,“等到他不再待你好,等到你願意走的時候。”

可小七想,公子如今待她好,她也知道該怎樣待公子好,因而再不會有那樣的時候了。

小七搖頭,切切叮囑了一句,“謝玉,你不要殺公子。”

但謝玉說,“你走,我不殺。”

小七凝著眉頭,“我不走。”

謝玉亦是蹙額,“不走,那便要殺。”

你瞧,她與謝玉的交談總像在兜圈子。

正如從前她問,“你是什麼人?”

“查你的人。”

“查我什麼?”

“查你是誰。”

“我是誰?”

“正在查。”

從前兜圈子,如今關於走與不走的問題,也仍然在兜圈子。

可人活著總該有自己想做的事,何必枉費時日來等一個不能走的人?

小七笑問,“謝玉,你為什麼而活?”

謝玉輕聲,“為你。”

她看著謝玉眉心的痣益發地紅,哦,驀地記起從前她也問過一樣的話,那時謝玉揹著她在黑沉沉的雪地裡走,記得那夜的白雪把天地上下映得一片清明。

可那時的謝玉說,“他們都說我有一個未婚妻,是在我纔出生的時候就定下來的。”

“她在哪兒呢?”

“我正在找她。”

“你去哪兒找呢?”

“先找她的父親,找到她父親也就找到她了。”

望著此時月下的謝玉,小七心裡驀地一動,兀然神思清明,好似明白了什麼。

小七不敢再問下去,可惜她與謝玉,已是道不相同。

大澤為楚地,小七為公子。

背道而馳,各奔東西。

獵犬的吠聲益發清晰,小七提著裙袍朝來時的路跑去。

六月的夜風撲麵而來,衡蘭芷若在腳下七倒八歪。小七轉身回眸望去,見那神清骨秀的人仍舊立在遠處,在定定地朝她望來。

月色無垠,為他披灑了一身的清輝,益發使他道骨仙風,不爭於世。

不,不是各奔東西。

謝玉冇有動,他依舊在原地等候。

小七再不敢看下去,倉皇邁步離開,碾碎了薜荔,踩折了蘭草,踩濕了鞋子,撞落了桑葚,踏過鬆軟的田壟,一口氣往茅屋奔去。

一路心事重重,氣喘籲籲,砰得一下撞進一人懷中。

多熟悉的胸膛呐!

雪鬆的味道在這夜半的蘭草香裡亦是赫赫分明。

倉皇仰頭望去,哦,是公子許瞻。

那人展開雙臂將她擁在懷裡,垂眸望她,“有人追你?”

小七穩下心神,“冇有。”

是當真冇有,謝玉大抵還立在原處。

那人又問,“我等你許久,你去哪兒了?”

“抓黃鼬了。”

“可抓到了?”

“叫他跑了。”

那人奇道,“還有小狸奴抓不到的?”

小七硬邦邦地答,“當路君不也冇抓到。”

那人向來喜歡她的活靈活現,聞言便笑了起來,“它既跑了,你又慌什麼?”

夜色極好地掩住了她的膽怯心虛,她振振有詞,“天黑,我怕鬼!”

裝癡賣傻的,纔算把這一夜的事糊弄過去,但拿謝玉到底冇有任何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留下來。

小七從此很忙。

日不暇給,跑跑顛顛。

白日要看著謝玉,夜裡要守著公子。(此處的“看”是指看守)

生怕謝玉殺了公子,也生怕公子發現謝玉,殺了謝玉。

一顆心就這麼日夜地懸著、吊著,冇有什麼時候是完完全全地安寧的,因而便總記掛著將他們二人分開、避開,最好在謝玉的身份暴露之前,抑或還不等公子的人察覺,他們最好永遠不會有那麼相見、相殺的一天。

西林苑的日子倒還算安寧,沈淑人安時處順的,來西林苑將近四月了,從來也不生什麼事端。(安時處順,即安於常分,順其自然,滿足於現狀)

從前不會做的事,采桑、養蠶,餵雞,拾蛋,如今愈發熟練,倒也像個老把式了。

那雙嬌嫩的手漸漸也磨出了一層薄薄的繭子,但她安之若素,更是甘之如飴,婆子們為她上藥的時候,從不聽她叫一聲苦,也不聽她喊一聲累。

她什麼都跟小七學,甚至學得有模有樣的,你瞧她的舉手投足,穿衣打扮,已與小七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若不仔細分辨,當真要誤把沈淑人當成了小七呢。

可西林苑的日子也不完全那麼太平,謝玉雖混在庶人堆裡,但既要盯牢了他,便免不了要他在跟前勞作。

他本是十分出色的人物,即便是易了容喬了裝,那挺拔的身段卻也與粗糙的庶人大相徑庭。

公子來的時候,謝玉自然遠遠避開。如今公子忙於前朝國事,白日來的時候不多,便是來了也冇有彆的事,一雙眼睛隻在她身上繾綣罷了,哪裡看得見旁人。

公子看不見,裴孝廉的眼睛卻是不瞎的。

裴孝廉那雙眼睛呀,素來是狗狗祟祟,賊眼溜溜的。

公子不識謝玉情有可原,但裴孝廉卻與謝玉交過數次手,吃過好幾次大虧自是不必說,有好幾回都險些死在謝玉劍下。

你說,如今死敵就在眼前,怎會不起疑心呢?

不疑纔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