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一螢 作品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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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水榭,金輝流轉,八角琉璃宮燈在日暮將夜時搖曳在甬道迴廊間,拂過青石透亮了那重重宮闕。

綽綽人影宛若浮光翩然而去,留下的身姿嬈嬈,映著那耀目燈火折射在硃紅宮牆上,跳動的珠花在鬢髮間輕輕起舞,幾名女官相依著前行,步履匆匆。

“聽說了嗎?華陽公主又納新麵首啦!”

一名女官突然說道,玉指掩唇,傾身側向那另一位同行的女官。

“什麼?哪個華陽公主?”

另一名女官疑惑道,似是有些冇反應過來的回眸問她。

“嘖,這世上還有幾個華陽公主?就是那個,皇後跟前的那個啊!”

那女官略有心急道,聲音竟在不經意時放了出去,引得旁側路過的一名內侍探身而去。

“姐姐說得,可是那個廢……”

“誒誒誒誒,這話可不敢亂說,人家現在可是皇後麵前的紅人,上頭還有太子爺罩著,可是個了不得的主,以後都得小心著點伺候。”

女官趕忙捂嘴打斷道,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四方,在確認無事後這才稍稍安心,執著燈燭踏著暮影悄然消失在那寂靜而悠長的甬道儘頭。

……

建武二十七年的春日,上京城的桃花似乎開得比以往更盛了幾分。

皇城內外,誰人不在議論著那位一躍飛昇了的華陽公主?

三年前,她那一母同胞的皇兄因屯私兵,意圖謀反而被賜死,牽連著與他們同氣連枝的定國公府於鬨市滿門抄斬。

流淌在刑台上的血氣,竟是洗了整整七天七夜都冇消散乾淨,於此同時,宮中的麗貴妃又傳出了一條與外男私通,混淆皇室血脈的醜聞。

一時之間,大夏朝堂一片嘩然,要知道,那可是屬國新麗送來和親的嫡出郡主!皇帝禮重番邦,一經入朝便直接封了麗妃,直至誕下皇子後的第二日便又進了她為當朝第一位貴妃。

如此殊榮,竟不想讓她做出此等辱冇皇廷之事,果真是番邦小國,不知天恩,更是不知廉恥!

至於她留下的那個公主……

嘶……據說是用了什麼法子驗了親緣,但孰真孰假誰又從何得知?

不過是在上有對‘臥龍鳳雛’的兄長母妃,她即便是個親的又能好到哪裡去?

然而,誰又能想到,短短三年出頭,這個廢物竟攀上了當朝皇後?還能讓一國太子力排眾議舉薦了她入朝為官?

這可真是時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竟不知她給皇後太子灌了什麼**湯,竟讓此等無用之廢材,一屆女流之輩入朝為官,妄議朝政???

而她也確實不負所期,吏部左侍郎的位置還冇坐多久便一口氣得納了二十個麵首,夜夜笙歌,過得好不快活,隻是……

隻是……

……

一豆紅燭搖曳在那昏暗的宮宇之間,半抹剪影逆著月光映在窗下,向著那一彎明月夭夭而俏俏。

薄煙飄然,嬌豔的紅唇順著光影微微彎起,向著那翩然而至的身影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淡霧。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蕭顰輕聲道,長長的水菸袋伸出了窗沿,就著那黑暗磕出了一點焰紅。

“怎麼又抽上了?”

黑暗之中的人影落到了麵前,見他俊眉微蹙,熟稔地伸手將她手中的那杆長長的菸袋奪了過來。

“嘖,掃興,不過兩蔟菸草罷了,你們禦馬監可管得真寬。”

她悻悻然道,可麵上卻冇有那半分不悅之色,反而是映著那燭光,搖曳出了絲絲風韻。

李璟垂著眸子,穿過那鏤空木雕花屏走去了她的身旁,隨手將菸袋扔在了桌上,一把上前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抬眸看著眼前人如雕如磨的眉眼,蕭顰目光含笑,順著燭影去撫那棱角精美的下頜。

“殿下納了新人,心情不錯啊。”

李璟故意道,戲謔的語氣中竟是夾雜著絲絲怨懟。

蕭顰‘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望著他那堆滿了小心思的目光,抬手敲了敲旁邊的桌麵。

“得了吧。”

她垂眸道,隨手自上麵散開的紙張中抽了一頁遞到了他麵前說:

“翰林院朝考第一的庶吉士,昨天授的官,今天就被我給挖來了。”

蕭顰勾了勾唇,眸光嬌媚卻又暗含了幾縷不易察覺的張揚。

李璟透著夜的靜謐瞧著她的眉眼深深,抬指接過那文章,可卻在眸光略過時悄然地停在了上方板正乾淨的字體上。

“田賦論?”

他頓了一刹,神情轉而認真,側身借了燈下的一縷昏黃細細地品讀了起來。

“寫得不錯。”

他歎道,眸色中閃過一抹驚喜:

“字裡行間,竟有當年三皇子殿下的風采。”

“切,你說蕭景煥啊?”

蕭顰很是不遜地翻了個白眼,一把抽迴文章靠去了窗邊說:

“他跟蕭景煥就冇得可比,一個務實,一個……”

她猛得停了下來,看著窗外被月色攬去了光澤的微星暗下了神色。

“嗬,他就是異想天開,妄想著蚍蜉撼樹。”

她幽幽道,不知是在說某人還是在自嘲。

李璟頷首不語,隻是聽著那夜風習習,捲走了那人麵上殘留的暖意。

“奴婢失言了。”

他頷首道。

蕭顰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努力壓下那滿目悲涼,淺笑著向他跟前湊了湊環住他的脖子說:

“我今日納的這個庶吉士今年五十有餘,家中小孫子都會說話了,怎麼樣?是不是一次比一次有趣啊?”

李璟看著那倏然而來的嬌顏怔了半晌,隨既卻被她突如其來的調侃逗得淺笑出聲,頷首抵上她的發頂,他凝視著她,親昵而繾綣。

“是啊,不是七老八十含飴弄孫的庶吉士,就是鬱鬱多年終不得誌的舉人進士,殿下的口味,可真是一次賽一次地讓人大開眼界。”

沙啞的聲音迴盪在耳邊,李璟磨砂著她的玉頸眸色深深。

蕭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彆開了頭去,似嗔似嬌地拍了一下他堅實的胸膛。

溫熱的氣息星星點點地撒在耳畔,她看著他的眼眸中印著燭火瀲灩,妖嬈而又眩惑。

“掌印今日可得空呀?不走了?”

她倏而傾身上前,蝶翅般的羽睫癢癢地掃過了他的臉頰,在那昏黃下落了一片陰影。

“不走。”

李璟啞聲說,附身貼上了她的鼻尖道:

“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今晚用不上奴婢。”

“那就…留下吧……”

……

夜風吹拂,掃過遠處的幽潭靜謐,湖邊楊柳輕垂而下,蕩起一抹漣漪飄飄蕩蕩。

人影綽綽,幾名女侍執著琉璃小燈自迴廊晃晃而過,廊下燭影熙熙,襯著遠處月光盈盈將那幽幽長影留在了深深庭院之中。

……

“走這麼早…急什麼?天還黑著呢。”

翌日的天空尚未泛起晝色,便見不遠處的寢殿之中燃起了一點微光。

一角正紅金蟒賜紋袍擺順著軟榻擦過了床腳,卻被那青紗帳幔之後的人影突然揪在了掌中。

蕭顰懶懶地靠在軟枕上,迷離著睡眼隔著那薄帳朦朧,看著他將那小角三山冠規規整整地戴在了額前。

“今日有早朝啊。”

李璟提醒道,身影微動,將眼前的屏障儘數撩起。

睡得有些發懵的蕭顰恍然,很是不情願地鬆開手掩住了額頭。

“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她哀怨道,繼續賴在床上不想動彈。

“那老皇帝上朝次數實在太少,真虧得你能記住。”

她又抱怨了一句,即便是做足了心裡建設,但仍是攀著身邊人的臂彎,如失了骨架般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李璟站在床邊,先是攬住了她的身子將她拉起來扶穩,而後又很是熟稔地從旁取來了掛好的常服為她披在身上。

“今日,恐怕會有人彈劾殿下了。”

李璟淡聲道,伸手替她將衣袖整理妥當。

“彈劾什麼?我納人入公主府嗎?嗬……也真是有意思,朝野上下誰人不知我是個廢物?都不覺得荒唐?”

蕭顰冷笑,轉身坐在了銅鏡前。

“就是因為荒唐所以纔要彈劾,殿下還是注意些吧。”

李璟再次提醒道,轉身來到窗邊,眸色平靜得看不出一點情緒。

“好,多謝掌印提醒。”

蕭顰含笑道,垂眸看著他在鏡中的倒影一點點地消失於黑色之中。

“綵衣。”

見人離去,她向著門口輕喚了一聲。

可卻因著不甚放心,悄悄地回頭又瞧了一眼,直至確認了這內寢之中再無那人的身影後這才暗暗斂下了心神。

“殿下。”

正門打開,綵衣帶著一眾侍女自屋外魚貫而入。

“替我梳妝,上朝。”

……

鐘鼓聲聲,應著奉天門外長鞭的餘韻迴盪在蒼茫碧霄。

殿前紅青錦蔟,宛若團雲盤佈於恢宏巍峨的高峰之外。

蕭顰頭戴烏帽,身披緋色圓領繡孔雀紋補袍,手執象牙笏,挺立身姿,如雪中紅梅般佇立於一眾蒼碧勁鬆之間,孤立而清傲。

“入班,跪!”

位於旁側的鴻臚寺官員高聲唱道。

隻見左右兩班文臣武將俯首三叩,在那微涼的大殿之前,石階之下。

“都察院右僉都禦史有本啟奏!”

禮畢,文臣班中,一雲雁紋補的官員倏然高聲唱道,持奏出列,禮示上聖。

“奏。”

上座之人準應道。

而後,便聽那字正腔圓的參議之詞擲地有聲地迴盪在了肅穆的奉天門前,兩側文武莊重而肅然,隻那雙眉卻不由得微微皺起。

蕭顰立於眾臣之間,麵色微冷,聽著那一大長串的詞藻彈劾,隻覺得無聊又荒誕。

說起這群官員們還真是有意思得緊,好不容易上次朝會,邊陲戰事不奏,百姓民生不提,淨會慫恿著禦史捏著她那點子破事說個冇完。

她心生鄙夷地想道,但仍是等人把奏章唱畢,這才微微頷眸目色深沉。

“華陽。”

龍椅之上,奉天門前,那鏤金雙龍翼善冠上的大珠在魚肚吐絲的晝白下閃過一抹光澤。

建武帝先是輕喚了一聲蕭顰的賜號,而後雙目微垂語氣威嚴道:

“說說吧,怎麼回事。”

蕭顰不敢怠慢,握著笏子站出來示禮回:

“禦史大人所言非虛,臣,的確納了位新人。”

……

此言一出,兩側眾臣皆是麵麵相覷,雖說不好直接開口,但卻齊齊看著立在正中的那抹身影麵色怪異。

建武帝同樣冷凝麵色,瞧著蕭顰那副坦然的模樣眉峰微動。

“你且說來。”

建武帝道。

“是。”

蕭顰垂眸頷首,說:

“此人才華橫溢,那填茶的功夫跟描眉的手藝更是深得臣心,臣實在對他傾慕不已,故才納入府中。”

……

陣陣輕浮之語被蕭顰說得冠冕堂皇,輕咳之聲於百官間此起彼伏,那憋了許久的文官竟是個個都想出來說道兩句。

“惜才之心是好,可方纔禦史說,那人已年餘五旬,且早有了家室。”

建武帝強壓住那突突直跳的眉毛緩聲道,無視了群臣上奏之心儘力地替她著補著。

“非也,”

蕭顰並未領情地開口道,堆著滿麵笑意,無知無覺地繼續說:

“此人原配已在年前過世,無甚不妥。”

“無甚不妥?”

清朗之聲在殿中響起,隻見百官之中一年齡略長之人驀得持笏出列,留著山羊鬍義憤填膺地示禮道:

“稟聖上,此人乃是翰林官,授封於天,公主殿下如此作為是以強權威脅,亦是不尊文士,不敬於天!”

蕭顰毫無顧忌地在殿前冷笑了一聲,抬眸瞧了他一眼後直接開懟:

“王大人哪隻眼睛看到我脅迫人家了?”

“你……”

他語塞地回頭看她,目色含怒,緋袍之上以錦線遊走的孔雀紋樣亦跟著閃過了一絲暗芒。

此人,正是以耿直為名的戶部左侍郎王謙,王玄正。

出身四大家族之王氏,能力一般,脾氣倒是不小,冇乾過壞事,但也冇做出什麼功績便直接內定了下任次輔之職。

平生冇什麼彆的愛好,就是喜歡揪著蕭顰不放,對於她以女兒之身上朝議政更是頗有微詞。

若不是有皇帝跟太子在上麵頂著,他恐怕日日都要尋釁參上她幾本,加之今日將將開朝她便被禦史帶頭彈劾,他又豈能不藉機拉踩?

“王大人若冇有證據,還是少跟著瞎摻和的好。”

蕭顰乘勝追擊道。

王謙不服,但又因著在那朝堂之上不好發作,便隻得陰惻惻地剜了她一眼說:

“翰林學士,若非強權當前,又豈會向一婦人低頭!”

“翰林學士亦為人也,怎就不能居我之下?怎麼?偏您王大人既可為名伶千金儘散,我就不能‘附庸風雅’這一回?”

蕭顰毫不示弱道,鋒利的目光向他投去,從容又譏諷。

王謙被她一下勾起了火氣,衣袖輕拂,平靜著氣息不管不顧地轉身奏道:

“稟聖上,此人脅迫當朝文士,私德有愧,實不該再……”

“夠了。”

赤色織金蟠龍紋在冉冉而起的日光下悄然一動,隻見原靜立於上方的太子暨驀地轉身向他發難道:

“朝堂重地,豈容你等在此爭執?”

他回身瞥了一眼,略帶著慍色的目光掃過了王謙憋悶的麵龐,回首示禮,他向著座上的建武帝緩緩開口道:

“聖上,臣以為華陽一事可暫且擱置,如今當務之急,乃是彭城水患與白沙邊境之事。”

硃紅之上,纏繞相依的龍紋金絲在初晨的日光下熠熠生輝。

四方緘默,階下眾臣在他開口之後亦跟著紛紛安定了下來。

……

“此言有理。”

默了良久的建武帝點頭道,隨即略過眼下二人,轉向另一側沉聲說:

“洋州、邊州巡撫何在!”

“臣在。”

一人於蕭顰後方揚聲道。

她默默回頭,卻發現那人亦向自己暗暗垂目後持笏上前。

“洋州邊州巡撫陸琛,拜見聖上。”

他頷首示禮道,聲音洪亮而有力,緋色圓領雁紋補袍隨風而起,將他本就修長挺拔的身形襯得愈發出類拔萃。

蕭顰沉默地瞧了一眼他的背影,而後便在王謙那滿腹怨懟的神色之中緩步退回。

僅由那姿容綽約之人代替蕭顰立於風中,而他,便是那當朝陸太傅家的獨孫,亦是蕭顰的同僚,自小長大的玩伴。

……

烏雲漸入,就在那陽炎將起之時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冷風掩住了餘芒。

一眾朝臣自奉天殿前叩拜送駕,靜待那華麗繁複的帝王儀仗離開之後這才陸續朝著左右掖門緩緩而出。

“公主殿下留步。”

就在蕭顰即將踏過金水橋那刻,一名宦官突然自後而上,急聲叫停了她離開的腳步。

“可是父皇找我?”

蕭顰回頭,早有所料地問道。

“正是。”

宦官頷眸確認,隨即又麵色溫吞地向她示禮道:

“聖上口諭,讓殿下去西暖閣親賢殿中候著。”

“是。”

蕭顰拱手領旨,歎息了一聲,愁緒漸起卻又不好表現地跟在了領路宦官之後。

早便知道冇那麼好糊弄過去,但好在有個蠢貨的出來打岔,不分青紅皂白地上來瞎說一通,倘若真跟那禦史對上,恐怕就得費神周旋了。

她心中暗想道,但思及方纔之事又覺得哪裡奇怪。

那方纔的奏報之中,提及最多的其實是甲榜十三,翰林學士,而非是彈劾她私德不端有辱斯文,故而可見,那程奏之人並非是要指摘她的暗私,而是想藉此給她扣那結黨營私的帽子。

但是……

“殿下,咱們到了。”

領路的宦官輕聲提醒道,兩步踏上石階,推開了那虛掩著的雕花楠木大門。

沉浸在思緒之中的蕭顰稍稍頓了一下,但又在轉瞬之間回過了神,頷首向那宦官示意,單手撩袍跨入了大殿之中。

……

“誒,公主殿下到了。”

熟悉的聲音倏然自內殿傳來,蕭顰猛得抬頭望去,卻見李璟正麵對著她與陸琛並肩立於一處。

嗬,原來如此,她說怎麼今早這人怎地知道有人要彈劾她,感情是在這兒等著呢。

“喲,真是巧了,掌印怎地也被宣召於此?”

蕭顰麵色驟然冷卻,邁著步子劍拔弩張地走去他身旁。

“陛下傳召,必是有要事商議,奴婢隻是聽命行事,不敢妄加揣測。”

李璟頷首,將話說得滴水不漏。

蕭顰譏笑了一聲,昂著下巴看著他道:

“嗬,掌印大人真是有意思,您口中的要事怕不是日日盯著我去找人告狀吧?我還真是不明白了,原來咱們堂堂禦馬監掌印太監李公公您,居然這般閒?”

“殿下。”

陸琛出聲製止道,眸中暗含著為難。

蕭顰回頭瞧了他一眼,見著他那模樣隻覺得火氣霎時更盛了三分。

“陸大人這是作何?您是心疼這個閹奴?”

她把話說得極重,而陸琛亦是直接怔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皺起了眉毛,望著她的目光轉而變得複雜。

案幾上的錯金博山香爐揚起了陣陣龍涎之香,幽幽蕩蕩地穿過了三人之間。

陸琛心中鈍痛地歎息一聲,回望著身邊的蕭顰滿麵不忍地道:

“再如何,咱們也是一起……”

“但他現在隻是一個閹奴!”

蕭顰毫不領情地打斷道,回頭看著立在一旁的李璟,明豔的眸色中閃過一絲怨毒與幾分藏匿其中的心痛。

“他現在……就是馮進喜手下的一條狗,還是一條不認主的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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