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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黃旗 作品

第六百零四章 動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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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鋪墊的鋪墊完了,下一步就該動真格的了。М

也就是說,及至此時,寧衛民終於可以去找管轄馬家花園的「景山街道辦」,好好說道說道了。

正式登門的那天,寧衛民照樣帶上了孟毅。

這小子現在完全是隨叫隨到,隻要寧衛民一句話,哪怕他單位有事兒都會請假。

當天也很有意思,當寧衛民把他那輛比212能大一圈兒的美國吉普車停在街道辦門口後。

倆人一下車,光這份氣派就把街道辦給驚動了。

景山街道辦的魏主任在下屬著急忙慌的通報下,還以為是什麼領導來視察工作來了呢。

趕緊帶人出來相迎。

結果見到倆人,冇想到他們是這樣的年輕就是一愣。

再後來聽孟毅一開口自報家門和來意,才知道原來是要房的債主子登門了。

可想而知,這位魏主任內心是一種多麼哭笑不得的感受。

不過,那他也照樣不敢怠慢寧衛民他們。

因為「富貴逼人」這四個字可不是說笑。

俗話說,人叫人千聲不語,貨叫人點首自來。

這話用這兒,其實也挺合適。

像容寶齋,這麼大的名氣,這麼大的店,還是跨業經營。

各部門加起來小一百號人呢。

所有大小事務,隻憑一個正主任和一個副主任管理。

那二人必定日理萬機啊,哪兒能說見就見啊?

一般名氣的畫家來到這兒,也不可能有這待遇。

所以如果容寶齋的領導能親自過來解決問題。

這絕不是人家給康術德麵子,而是人家給沈周和石濤麵子。

但這恰恰也就是說,茲要是人過來了。

這本身就代表著一種對這兩幅字畫的重視,表露出一種先決的期望。

也就意味著康術德他們已經悄悄的變被動為主動了。

今兒跟著老師傅過來的人,自稱是容寶齋的副主任,四十來歲,姓宋。

來了之後,他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就隻顧著去瞅東西了。

東西看過了,一改剛纔進門時的冷淡嚴肅,變得熱情又多話。

他讓老師傅給拽出幾把凳子,拉著扯著讓康術德坐下談。

這顯然又是個好現象。

何況老爺子可站了老半天了,也巴不得能歇歇腿兒,於是一點冇推辭就坐下了。

隻是冇有寧衛民的座兒,讓這小子可是眼饞極了。

但冇辦法,這個年頭可冇什麼顧客是上帝之說。

憑他的年紀,冇資格跟這些年紀長他一輩的人一塊兒坐,這就叫長幼有序。

結果怎麼樣?

這宋主任開口問的第一句,就招寧衛民不受聽。

「問您個情況,這兩副字畫是您自己的?」

這小子心裡可正為冇座兒彆扭呢。

自然不必客氣,直接就飛過去一燒雞大窩脖兒啊。

「什麼意思?是不是看我們窮啊?我們這可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是清清白白自己的東西。」

宋主任被戧得有點尷尬,目光這時才注意到寧衛民身上。

為此,康術德不能不假意慍怒,瞪了寧衛民一眼。

「冇規矩」。

然後轉頭對宋主任致歉。

「這是我侄子。讓您見笑。」

宋主任能怎麼辦?

擺擺手,故作大度笑了。

「冇什麼冇什麼。年輕人嘛。」

但回過頭來,跟康術德交談卻顯得更客氣了一些。

可見寧衛民的「莽撞」也有積極作用。

「老先生,我可不是那意思啊,請勿見怪。」

「主要是因為這修復費也就這樣了,我們給您真減不了幾個。我們店也冇有分著付錢的規矩,真是很為難啊。」

「可如果這畫兒就是您自己的呢,我倒還有個變通的辦法。就是想跟您建議一下,希望您把這兩幅字畫出讓給我們。」

「如果您願意的話,您不但不用花錢,還能帶著一筆不少的錢回去。您覺得這樣行嗎?」

那老師傅也在旁幫腔。

「您不是手頭緊嗎?您要因為價錢的事兒不修了呢,這兩件兒東西多半兒就得毀了,太可惜了。您要給我們店裡,這兩樣東西修復的錢,就不用您再出了。一舉兩得,多好啊,是不是?」

說完,這二位都盯著康術德看。

可冇想到康術德幾乎無動於衷。

老半晌才沉著臉說,「我是為了保住這兩件東西纔來的。怎麼您二位,反倒還勸我抖摟家底兒啊?」

寧衛民也是個好幫手,抓住機會猛敲鑼邊兒。

「就是,我們來是修東西的。怎麼好不央的又變成賣了?您二位得著東西,當然是覺著好了。可我們東西冇了呀,好什麼呀好?」

這話實在過頭了,是好說不好聽啊。

老師傅當場臉一紅,嘴支吾了。

宋主任倒還應付得來,趕緊圓和。

「別這麼說,別這麼說。看看,又誤會了不是?我們真是出於好意,在替眼下遇到的問題,找個最好的解決辦法。」

跟著他不再理會寧衛民,專攻康術德這一路。

「我看得出,老先生,您不是一般的人哪,要不然您不會有這兩件東西,更不會想著要來修復。」

「可我有句話您別不愛聽。要說在咱京城裡,那有名的府門兒、宅門兒多了。可這些年都怎麼樣了呢?曾經滄海難為水。輝煌,對誰家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不瞞您說,我們這兒啊,現在幾乎每月都得收上來幾十件兒,十幾件兒的好東西,幾乎全是從過去的有名有姓的人家送來的。」

「而且和您拿來這兩樣東西,狀況都差不離兒。許多書畫,全是殘了、傷了、缺了、朽了、黴了的。為什麼?不就因為頭兩年那情況,儲存不易嘛。」

「要說這些顧客呢,許多人原也不想撒手。因為差不多都是老輩人傳下來的,都想留個念想兒。這能理解。」

「可問題是,書畫不是瓷器、銅器,需要特定的儲存方式和條件。如果儲存不得法,看著挺好的東西,在自己手裡一天天的爛掉,會更心痛。」

「如果您懂書畫也愛書畫,就應該理解。與其如此,那倒不如賣給我們,反倒能妥善保全了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文化財富。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所以您真要願意賣的話,談不上什麼抖摟家底兒,這不丟人,反倒是為咱們保護文物做出了貢獻。」

宋主任說到這兒,又看了一眼寧衛民,故意還多加了幾句。

「老先生,這還是隻是一方麵。現在的書畫行情其實不錯,比頭幾年好多了。您要用賣畫的錢,改善一下生活條件,不一樣是好事嘛。」

「咱們實話實說,其實現在誰家情況都差不多,誰也比誰好不了多少。最實際的問題,一是手裡都不富裕,二就是要為家裡孩子打算。」

「就像您這侄子,冇幾年就到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問題是現在這個年輕人結婚啊,辦事啊,經濟方麵的要求也不小啊。」

「過去的三轉一響是老黃曆了,現在都要電視,錄音機了。您即使不為自己考慮,手裡如果多些錢為下一代支應,難道不是好事嘛?」

寧衛民聽了不免好笑。

他知道宋主任這是旁敲側擊,拿他說事呢。

甚至是渴望他能為利所動,主動幫著說話。

可這心眼兒你得用的是地方啊。

衝他們使?

弄巧成拙。

反倒更暴露出宋主任自己迫切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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