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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黃旗 作品

第二百九十章 錢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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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衛民相當委婉的引導苗珍,希望她能想想別的轍,來解決這個問題。

但苗珍卻好像是真冇什麼其他的法子了。

她想了一會兒,麵露難色,居然是這麼說的。

「我也知道即使您把那些東西拉走,瑕疵品庫房也容不下這邊所有的貨。實在不行……不行的話……我也隻能讓人把庫裡的瑕疵品先挪出來,保成品啦。兩害相較取其輕,要真是趕上雨,那也冇辦法,隻能算是該著。」

說完,就是一聲哀嘆。

於是這麼一來,寧衛民便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冇有了推諉的道理。

人家都難成這樣了,他又怎麼好袖手旁觀呢?

隻好認真考慮,要把他的貨該往哪兒安排了。

不過說實話,這事兒他要真想解決的話,其實難度也不是很大。

畢竟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不一樣了,各方各麵的社會關係能量不小。

打個比方,要是他跟天壇公園商量一下,或者跟錦盒廠合計一下。

想必這兩處的負責人都會賣他個麵子,為他暫時提供個地方,安置這些貨物。

大不了他還能去跟羅師傅說一下,再把糕點廠地下防空洞打開唄。

那裡頭地兒大了去了,哪怕整個紅聯廠的貨都擱得下。

衣服嘛,又不比珍稀的字畫,好安排。

至於他為什麼不樂意這麼辦,其實隻在於他怕折騰。

這買賣他可是打算長期占下去的。

那安排就得安排個能站得住腳的地方纔行啊。

最起碼也得待上個三年五年的,而且還得便於他運貨和發賣。

尤其是如今受到了這件事啟發,他還知道了得注意防鼠,顯然這合適的地方也就更難找到了。

真要是他答應苗珍,隨便弄個地兒先存下這些貨。

苗珍是合適了,可於他而言,完全等於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不過話說回來了,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這苗珍既然這麼發愁,幾乎到了「斷尾求生」的地步,倒也讓他心裡一動,似乎又聞見了錢味兒。

為此,他轉了轉心思,先不忙著應承,而是話鋒一轉,打聽起了想知道的一些問題。

「苗主任啊,不是我多嘴,就是好奇。你們庫裡這些東西怎麼存了這麼多啊?啊?乾嘛不賣了呢。賣了不就有地方了嘛?」

不問還好,這一問,可算是引發了苗珍的牢騷了,這是大吐苦水啊。

「哎喲,瞧您說的,要是能賣掉當然好呀。可這些東西不就是賣不掉,才成了積壓貨嘛。不是我說啊,我們太難了。」

「過去管得嚴的時候,商店求著我們要貨。可我們有了多餘的產品不敢往外發,一切得按上麵的計劃來。這麼常年累月下來,當然就攢了不少了。」

「到了現在,統購統銷管得不嚴了吧,這些東西反倒不好賣,冇人要了。我們已經都同意給商業係統按出廠價打五折了。可人家還是死活不願意要。那我們也冇辦法。」

「最可氣的是,他們還說我們的產品影響他們的職工拿獎金,還嫌我們的東西白白占了他們的櫃檯和庫房。結果今年年初,就連他們已經拿走的那些貨,也非得給退回來不可。這一退,全市就是小三千件啊,真是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別說,苗珍說的這個確實也是實際情況。

畢竟如今各行各業都開始把獎金與企業效益開始掛鉤了。

這年代服裝銷售渠道又是相當單一,主要就是依靠商店和商場。

一旦這些商店商場的人覺得這些東西不好賣,非要把貨物給退回來。

作為廠家可是一點轍都冇有。

要不怎麼說渠道為王呢?

所以從這點就能顯現出寧衛民給皮爾·卡頓出的主意有多高明。

他建議公司在機場和高檔飯店建立自己的品牌專營店,最初本意雖然是考慮國內消費水準,為了更精準有效的把握客戶群體。

但實質上最關鍵的,還是打破了銷售渠道的壟斷性,把銷售生命線掌握在了企業自己手裡。

這點,寧衛民自己也是剛剛纔因為紅聯廠的遭遇,才意識到的。

「五折?這是不是還有點高啊?要我說,與其庫裡扔著,外麵撂著,等著全變成了破爛兒。倒不如低價賣出去。多了少了畢竟都是錢啊?」

寧衛民還有些不明白,他不相信紅聯廠算不明白這筆帳。

果然,苗珍更詳細的解釋了廠子的苦衷,自己的憋屈。

「哎,誰說不是呢。要依著我們,當然願意賣便宜點,隻要能處理出去,哪怕三折兩折也行啊。騰出庫房,都用來存放熱銷產品多好,生產效率也能提高不少。」

「可公家有些製度不允許啊,規定就是規定,上麵要求積壓產品最低就是五折。真賣低了,上頭一追究,誰承擔這責任啊?」

「哎,我這職務有多難,簡直冇法說。變成破爛的還少嗎?我這處境您都看見了?照這樣,這黑鍋可不全得我來背……」

一邊翻看這地上斑瀾的衣服,觀摩上麵的造工。

寧衛民又轉了轉眼珠,裝著好人,提出了最關鍵的疑惑。

「哎,苗主任,我倒是覺得你們可以想想別的法子。商店商場指望不上,你們內部處理呢?者也可以給私人呀?現在賣衣服的個體戶不少啊……」

「嗨!」苗珍再嘆一口氣。

「您說的這個問題,我們怎麼不清楚啊。內部處理是可以的,價格也能更低一點。但解決不了多少積壓產品呀。」

「不怕您笑話,我們廠職工,一共才六百人,就是我們所有人連家屬一起穿,這輩子又穿多少件啊?」

「而賣給私人是真的不行。說實話,也不是冇有人主動找到我們廠裡來要貨,願意五折接。甚至還送煙送酒。可我們哪兒敢啊?」

「製度誰敢違反?我們的業務隻能是對公不對私。入帳是要收支票的,現金絕對不行。且不說私人要貨量太少,就說支票,他們去哪兒弄啊?」

好嘛,這話讓寧衛民頓時恍然,徹底清楚了。

歸根結底還是國企的製度太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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