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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黃旗 作品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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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光阿霞在想自己應該怎樣對待寧衛民。

同樣的,寧衛民也在等,等著阿霞做出選擇。

接下來他才知道該怎樣來對待阿霞。

人心難測,世情如霜,慎言慎交,做人良方。

知人莫言儘,交淺莫言深,升米養仇人,鬥米養恩人……

要說這些道理,寧衛民全都懂。

那為什麼他還要像個毫無城府的傻子一樣,把自己絕妙的主意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地告訴阿霞呢?

就好像他是個認準了“天下無賊”的傻根兒似的,純真的以為滿世界都是好人,彆人就不對他萌生歹念。

其實答案很簡單。

首先是寧衛民認為阿霞是個相當不錯的合作夥伴。

這塊停車場的大蛋糕隻有他們雙方合作纔可以儘可能做大。

阿霞的手下都有管理泊車小弟的相關經驗,甚至他們不少人當初加入社團時,就是乾這個的,對停車場的管理熟悉,街頭社交能力強,乾這一行再合適不過了。

再說阿霞他們還帶有14K背景,是港城的地頭蛇。

像停車場這種躺著就能收錢,隨著城市繁榮發展,未來前途遠大的營生,誰說隻能在東京做,不能在港城做的?

寧衛民要想在港城撈金就需要帶路黨。

何況他也清楚隻要洪先生一出獄,照樣還是那個上炕能玩十三姨,下炕一呼百應的江湖好漢。

所以在東京他眼下既可以依仗阿霞的人手,未來在港城還能利用阿霞的人脈關係。

這又有多麼的好呢?大可以把兩個亞洲繁榮都市都握在手裡。

另外,是這件事也不能等,時間緊迫。

東京的地價一直在飛速上漲,幾乎一天一個價兒。

想買停車場當然越早進場越劃算,越往後拖,就對他們投資越不利。

哪怕慢上一步,也許就意味著增加數以億萬的成本增加。

最劃算的辦法,自然就是他們趕緊賣了他們兩個人的房產套現。

然後確定合作關係,趁著地價還算是窪地抓緊時間來掃貨,用“俄羅斯套娃”的模式擴大資產規模。

寧衛民的頭腦和阿霞的人手,在這個過程裡都會發揮莫大的作用。

所以寧衛民就冇有多少時間去跟阿霞軟磨硬泡,你來我往的互相試探,乾脆直截了當,直來直去。

成就成,不成就算。

免得浪費時間,還顯得他人品好,不藏著掖著。

而最後,最關鍵的一條就是寧衛民對於他自己的價值具有充分的自信心,他也相信阿霞會認識清楚他身上的價值。

憑他的頭腦、眼光和運作手段,會給生意帶來常人難以想象的超額利益。

所以他為阿霞所提供的這個合作機會,就會是她難以拒絕的誘惑,一定會無比珍惜。

至於合作後的相互信任感如何建立的問題,怎麼才能保證不會遭到背叛,寧衛民也有自己的理解。

畢竟人是經濟動物,大部分的行為都是經濟行為,所以要是從經濟鏈條和利益關係上分析,這種事就簡單多了。

在商場上,他從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但他卻十分信任貨幣。

他認為完全可以放心大膽地信任貨幣的威力。

說白了,當一個人明確懂得你的價值,渴望和你合作,相信你可以給他源源不斷利益的時候,那你就可以像信任貨幣一樣去信任他了。

不是有那麼句話嗎?

其實無所謂忠誠,隻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

這就是他最大的安全保證。

要金蛋還是要金雞?

腦子冇毛病的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當然,也備不住阿霞出身社團戾氣太重,一時糊塗,急功近利要吃獨食。

或者是豬油蒙了心,惦記著合作中暗地裡玩手段黑了他。

這種機率雖然不高,但是也有。

但那沒關係啊,一頭雄獅難道還會怕一隻掏肛的鬣狗上躥下跳嗎?

阿霞真要是不知好歹,不分好賴,那也就不能怪他把阿霞當盤兒菜給吃下肚兒了。

彆忘了他是誰啊?

他是穿越時空的超人寧衛民,他給的肉包子是那麼好吃的?

聰明人都是藏一半,露一半。

他送出去的這肉包子裡頭就藏著七步斷腸散呢。

要知道,這天底下任何財富背後都有危險。

光知道寶藏埋哪兒有什麼用啊?

還得知道怎麼應付惡龍,把寶藏安全弄走才行呢。

三年之後,這場經濟泡沫就要壽終正寢,走向破滅崩盤。

這世界上除了他寧衛民,誰能準確知道什麼時候該跑路?

阿霞要是做個人也就罷了,大家可以和和睦睦一起發財。

要是敢跟他掉腰子,玩兒陰謀詭計,早晚有她哭的時候。

到時候,他略施手段能讓阿霞手裡的停車場全砸在手裡。

回頭等賣不出去的時候低價被他買走,還得幫他數錢,謝謝他呢。

總而言之,這是一道有關人性善惡選擇題,阿霞能從中得到什麼就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是好是歹,今後是夥伴還是敵人,是一念成佛還是墮入地獄,都是阿霞自己來選,怪不得彆人。

一切結果他都能接受,反正他自己是不會有任何損傷的,他怕個**!

這就叫大偽似真,大奸似忠。

…………

寧衛民和阿霞再度見麵是在三天後,是寧衛民主動打電話聯絡的阿霞。

電話裡,他說自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明天上午要去那家建築事務所去談判。

因為想要藉助阿霞對日本社團的經驗,所以希望阿霞能夠假扮自己的秘書陪同自己一同前往,必要時可以為自己提供相關意見作為參考。

這還是寧衛民第一次對阿霞提出需要幫助要求。

所以作為已經得到寧衛民好幾次幫助,並且從寧衛民的壇宮飯莊一直在拿外快的阿霞來說,於情於理都冇有辦法拒絕。

毫不猶豫的,她便爽快地答應了下來,並且為次日見麵專門準備好了乾練的衣服和合適裝扮。

隻是出於女人的直覺,阿霞也意識到這次見麵,很可能還要就雙方是否合作,以及大致的合作條件做最終確認。

為此,化好妝後,打扮得像個日本職場白領一樣的阿霞,在第二天出發之前,實際上並冇有那麼坦然,鬆快,反而忐忑極了。

仍舊還未曾拿定主意的她,望著公寓的窗外,既有一種事到臨頭,不得不做出選擇的緊張,又有一種看不穿命運,生怕選錯的彷徨,期待感遠小於畏縮和迷茫。

是啊,她既不像當忘恩負義的小人,但又不甘心放著肥肉不吃。

為人的良心和社團的利益,還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信仰,這種強烈衝突,相互矛盾的感覺,已經多年未有過了,太讓她為難了。

這些事原本不是她一個優柔寡斷的小女子能定奪的。

話事人的角色不是她能擔得起的,隻有洪先生那樣的人才能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說實話,此時看著窗外的世界,看著那些在樓下螞蟻一樣行走的普通人。

阿霞是既羨慕他們又為他們感到悲哀。

羨慕的是他們有家有業,有兒有女,卻不必承擔太多責任、情誼、麵子和利益。

一個個活得輕鬆自在,健康快樂。

悲哀的是他們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輩子,賺來的僅僅是衣食溫飽。

他們幾乎永遠都冇有機會活得精彩,冇有機會走到社會的上層俯視眾生,去感知高貴和榮耀,權力和金錢的美妙滋味。

孰重孰輕?要利益還是要情義?

阿霞發現,冇走到最後的一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選什麼。

於是她也不想了,索性隨遇而安……

………………

看看手錶,即將到約定好的時間,阿霞把接洪先生的女兒放學的事兒托付給一個弟兄,不厭其煩地叮囑了幾句。

自己則招呼了勝仔和另一個叫大口英的兄弟,陪同她坐電梯一起下樓,然後走到街口去等寧衛民的車來接。

之所以帶人下來,倒不是說阿霞對寧衛民心有戒備。

主要還是出於替寧衛民做考慮,畢竟這次是去和一幫和暴力團有牽扯的惡徒談判,誰知道他們的底線在哪兒?

既然寧衛民冇有提出求稻川組出麵,阿霞也不知道他人手夠不夠,是不是需要兩個外形勇猛一點的保鏢壯膽。

按照她的想法,帶著人多一些總是好的,以免氣勢落於下風。

可惜阿霞的這份好心完全冇有意義,因為她完全想錯了,寧衛民根本就冇想走這種針鋒相對,硬抗硬的路數。

實際上當寧衛民的汽車遠遠駛來,停在她的身側時。

不但瞬間就讓她們幾個人瞠目結舌,變得目瞪口呆,也引起了周圍路人的矚目,讓眾多目光的焦點一下聚集到了他們的身上。

不為彆的,就因為寧衛民的這輛車的可太牛了!太非同尋常了。

車身外型以方直線為主基調,給人一種莊重、沉穩的感覺,一眼看上去就讓人產生肅穆之感。

此外這輛汽車的車頭,居然頂著寓意著祥瑞與高貴的金鳳凰車標。

這足以證明這輛汽車尊貴屬性,超然的地位,論起來比日本首相的座駕還要牛呢。

因為這可是豐田旗下最頂級的產品,有“日本勞斯萊斯”之稱豐田世紀(cENtURY)!

據說,這是為了紀念豐田汽車始人豐田喜一郎的父親豐田佐吉誕辰100週年而研製的豪華汽車。

自1967年推出第一代車型以來,它便一直是能夠代表日本的豪華車,併爲包括日本皇室成員在內的許多貴賓提供舒適的移動出行。

但即便如此這還不算什麼,更惹人矚目的是,這輛車前後都帶有紅色的旗幟,牌照居然還是藍底白字。

竟然是由日本外務省發出的“藍牌”,也就是所謂的“外交號牌”。

這也就從各方各麵都證明瞭這輛車是具有特殊屬性,享有諸多特權的特殊存在。

等反應過來,阿霞的心裡就是陡然一震。

她不敢相信,寧衛民怎麼可能會弄到這樣的一輛汽車來充當座駕?

這種汽車開到大街上,不但不受交通措施影響,優先通行,甚至連隨意停車都不會收到警察的罰單吧?

正想著呢,車門已經打開,寧衛民的笑臉從汽車後艙裡露出來,毫無架子地和他們打著招呼。

“很準時啊,阿霞。可以走了嗎?”

但阿霞幾個人因為太過驚奇,此時卻不敢有半分小覷。

不但勝仔和大口英熱情迴應,叫著“寧先生”。

阿霞更是像日本人一樣鞠躬行禮。

“是的,可以的。”

寧衛民卻無視他們的崇敬,依然是一副隨隨便便的和氣樣,自來熟似的跟勝仔和大口英說笑。

“那麼好,兩位兄弟,阿霞我就帶走了。你們放心好了,下午三點前,我一定把她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送回來。”

阿霞並不是傻瓜,而是個心思玲瓏剔透,相當聰明的姑娘。

隻看眼前這輛車,就對寧衛民的用意猜出了七七八八。

既然是這樣,那一身江湖氣的兩個兄弟跟去就不合適了。

於是也就立刻改變了初衷,轉頭吩咐他們回去,自己痛快地上了車。

“來,把這個佩戴在胸口。”

更冇想到的是,剛一上車,寧衛民又遞過來給她一個特彆的徽章。

看到寧衛民胸口也彆著這樣的徽章,前麵兩個座位坐著兩個留著寸頭,保鏢一樣的男人,一看就是重要任物出行的配備。

再考慮到自己今天要扮演的角色,這下阿霞更篤定了自己的判斷。

同時腦子再一次“嗡”地一下漲了,不禁對寧衛民背後的高能量感到無比驚訝。

“寧先生,您是不是有什麼身份是我不知道的?您難道……難道竟然是官場中人?出國做生意隻是偽裝嗎?”

卻冇想到,寧衛民居然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阿霞,你居然這麼好騙啊!真是冇想到……”

“啊?我好騙?這……這是什麼意思?”

“嗨,這輛車是障眼法嘛。我哪兒有什麼官身啊,就是普通的商人嘛。不瞞你說,這車呀,我是花了一百萬円從非洲一個小國暫時租用的嘛,反正這種號牌普通人也分辨不出,誰知道究竟是哪個國家駐日機構的車。其他的徽章還有小旗子,都是道具而已啦。不過連你都騙到了,建築事務所的人肯定也會上當。這下我倒是放心了,看來不會穿幫了……”

阿霞這下總算真正弄明白了,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她心裡突然像倒了五味瓶,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連這種伎倆都想得出來,她突然發現這個寧衛民還真不是那麼老實。

其實最危險的就是這樣平日裡行事正派,好像一直都很守規矩的人。

不動歪心思還好,關鍵時候突然這麼一下子,還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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