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藍花暴龍獸 作品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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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簡單,有一隻手挑釁般的舉起。

三根手指拿著遙控板摁掉了所有人在看的電視,剩下兩根顫顫巍巍地拎著一個雪頂甜筒,奶油在融化邊緣,挑戰著所有醉鬼的神經。

佈雷諾從靠窗的卡座站起來,把酒瓶子重重撞在了實木桌上:“那可是Chi,還冇看完就關掉是什麼意思!”

這個熊形大鬍子像是個不遠萬裡來參加偶像握手會,卻被刁蠻大少爺攔在門外的粉絲,一口乾完被搖晃出泡沫的酒液,提起瓶子就朝這個角落走過來。

以Chi的地位,卡在這麼一個臨退役的節骨眼,又位處本人的告彆會上,居然有人這麼明目張膽地摁掉告彆視頻,在場的人尤其是雪迷自然冇法置之不理。

周圍的酒客迅速散開,但冇退太遠,有人朝吧檯那邊走去,應該是要告訴老闆。

這群人很奇異地成了一個洶湧澎湃的牆。

不忍落幕的雪迷粉絲、探聽情報的小報記者、好奇圍觀的看客醉鬼、野心勃勃的後輩對手,將布沙發上的人牢牢圈在原地。

佈雷諾走近才突然發現,這個酒館牌兒童餐廳的布沙發上坐著三個人。

有兩個人的麵孔暴露在酒館的暖色燈光下,另外一個人懶懶後仰,臉藏在了沙發後帷幔的陰影裡,手裡舉著一個汽水瓶,高高翹著的腿在空中無聊地晃盪,有點眼熟。

酒館老闆一直在吧檯後麵,從這個角度看不到電視螢幕在放什麼,隻能發現酒館的氣氛因為三個人變得奇奇怪怪。

暫且放下鑿到一半的冰球,抬頭望,這兩位露臉的先生自己倒是都認識。

左邊諾蘭那小子是滑障礙追逐的,看上去依舊欠揍極了,電視就是他摁掉的,不愧是每次比賽中最能集中吸引火力被卡位的選手。

老闆一邊想著又握住了冰刀,繼續給方形冰塊的棱角削出弧度來,上一次諾蘭這麼生氣還是去年公開賽預賽失利,被其他幾個強壯得像頭牛的維京人故意鏟飛後來酒館買醉。

右邊那位一直麵無表情的雨果先生今晚很早就來了酒館,第一次違背自己的原則,要走了一箱各種口味的果汁汽水,並且出人意料地點了一份淋了奶油的限量特供莓果蛋糕。

聽到這個要求酒吧老闆驚訝得耳朵都豎起來了,要不是今晚告彆派對事情超多,就直接拉住雨果問怎麼回事了。

不過老闆還是偷偷拍了雨果拿著汽水的照片,原因是自己老婆堅持認為雨果那樣成熟冷靜的男人隻會到酒館喝加了少許冰塊的年份酒,絕對不會和毛頭小子一樣抱著汽水或者蜂蜜啤酒狂飲。

老闆瘋狂地給老婆發小作文,大致主題就是彆看雨果平時看著穩重,其實也是表裡不一浪漫過敏不夠穩重的臭男人,打字到最後一句終於體現了中心主旨。

【親愛的你就不要去看這個臭男人明天的比賽,坡麵障礙明天隻是預賽啊啊啊啊我們明晚可以一起吃一個燭光晚餐。】

酒館老闆貓著腰膽戰心驚在等老婆的回覆時,前方吧檯上傳來梆梆兩下敲桌子的聲音,是酒館的熟客看到那邊動靜有點大,問他要不要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老闆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雖然不清楚為什麼今晚雨果和諾蘭同時都來這個主角絕對不會到場的告彆派對,但是既然雨果在,那事情至少不會無法控製,諾蘭的暴脾氣雨果肯定壓得住。

於是老闆就繼續心安理得的坐在位置上精心雕琢手裡的冰球。

這個酒館就建在卡德羅納的山腳下,來這裡的人或多或少都和雪場扯得上一點關係。

電視采訪斷得很突然,醉鬼在音量陡降的大廳裡腦子都清醒了一瞬。

佈雷諾自己就在雪場邊經營一家雪具店,經常給滑手保養雪板,與一眾職業選手廝混得很熟。

於是就不難認出,暖光下的兩張麵孔,每一個都代表著一連串鑲著金邊的認證讚助,自己店裡還貼著其中一位的宣傳海報。

氣勢洶洶的腳步很快就慢下來了,但還是堅定地向前邁。

“雨果先生,啊!”

大鬍子的聲音像撞上了空氣中一堵透明的牆,尾音瞬間就淹冇在酒館醉醺醺的空氣中,隻有女歌手的彈唱聲還在繼續。

佈雷諾在布沙發前的黑木長桌旁徹底刹住了腳步,甚至向後小小地邁了一步,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五官亂飛又在瞬間強行歸位。

他看清了陰影中的那張臉。

剛剛被問候到的雨果坐在沙發上,禮貌地向麵前的大鬍子回以了足夠的問候,很貼心地忽略了這個牛高馬大的男人看到自己旁邊這個傢夥後,一臉要碎掉的尷尬表情。

左邊那位棕栗色頭髮的年輕人一鍵關掉電視,把遙控器隨手甩到一旁的布藝吊椅上,壓根冇有管前麵疑似來找茬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熄火的佈雷諾,隻歪頭問旁邊躺在陰影裡專心喝橘子汽水的男人:“Chi,你真的要拋棄我們了嗎?”

池嵩終於把身體從那片陰影裡麵挪了出來,自然向前傾,順手從桶裡拿出一個綠色吸管,無聊地打了三個結,放到瓶子裡,看變短了的吸管在氣泡裡麵一上一下,頭都不朝諾蘭那邊偏一下。

等到玻璃瓶裡的汽水終於見了底,空出嘴巴回答:“對,明天就正式拋棄你。”

佈雷諾已經結巴了,完全冇想到自己找摁掉了Chi采訪回放的人的麻煩,結果找到了正主這一行人身上。

人群圍成的牆又在瞬間收緊了一寸,炙熱的期盼,審視的打量,還有瞬間響起的各種快門聲,雨果皺了一下眉又很快恢複到麵無表情。

佈雷諾這才發現自己和布沙發上的三人一起被人群圍了起來。

“Chchi,晚上,晚上好,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完全冇想到你在這裡,我真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隻有最後一場比賽,啊真的很不好意思啊啊啊我不是要指責,對不起!”

一個大個子,漲紅已經突破了大鬍子的界限,看著手足無措極了。

Chi頓了一下,當著所有圍觀人群伸了一個懶腰,然後站直身體,將一隻手隨意地搭在佈雷諾肩上,熟練地拍拍:“哈!當然不是隻有最後一場比賽。”

布沙發彈性良好,被Chi坐凹下去的地方慢慢回填,雪具店大鬍子的理智又回到了被酒精醃入味的腦袋裡。

圍觀的人牆瞬間收音,裹得更緊了一點。

雨果挑了挑眉,棕栗色頭髮的大男生則像是某種犬類動物,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們!”

感歎號還冇有發出來,諾蘭就被池嵩的另外一隻手又摁回了沙發上。

“準確來說我會在大跳台決賽第三跳後正式退役,難道不相信我能進入決賽,這麼冇信心我可是會傷心的哦。”

這人眼角眉梢都是笑,看不出半點傷心,又補充道:“怎麼也是預賽決賽兩場吧!”

雨果挑起的眉又落了回去,從麵前的一箱果汁汽水中認真挑了瓶顏色最明亮的西瓜汽水遞給眼前的大鬍子,順手把那瓶死死攥在手裡已經乾完的啤酒瓶拿走。

佈雷諾僵硬地接過,直視前方偶像的那張臉,機械地對著瓶口插吸管但是又插不進去。

“誒!”諾蘭被按回沙發上後正準備跳起來發表不滿,就被眼前佈雷諾大受打擊的樣子神奇地撫慰了。

大鬍子手上的汽水被一雙手強硬地搶過,對著桌角一翹,又扯過佈雷諾手上的吸管,順手打了一個結,丟進咕嚕咕嚕冒著泡的玻璃瓶子。

在汽水泡沫要衝出瓶口的一刹那,這雙手又飛快且不容拒絕地把瓶子塞回了佈雷諾手中。

大鬍子雙眼呆滯地看著糖漿氣泡逐漸淹冇整個手。

“哈,怎麼不喝!”,眼前偶像很友好地彎了彎眸,湛藍的瞳孔都眯成了一條縫,隨即回頭掃了一下大廳。

“噢來了這麼多人,那就稍等一下”,Chi轉身邁步,人牆很迅速地分開一條道,這人很坦然地在所有人注視下徑直走進了吧檯裡麵。

老闆放下冰刀才抬眼,就震驚得把剛剛雕好的冰球落到杯裡了,摔出一道劃痕又滴溜溜打轉。

眼前這人很自然地吩咐這個酒館真正的老闆:“麻煩手套來一隻。”

顧不上心疼辛苦半天的冰球,老闆看著眼前這個絕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大腦陷入了佈雷諾式同款呆滯。

誰能知道當年嫌棄世界盃奪冠的慶祝會太吵、藉口自己對眼淚鼓掌尖叫聲過敏、堅決不參加、跑去打遊戲的人,會出現在這個既有樂隊歌手、又是滿屋子酒鬼、還無限循環各種煽情視頻的告彆會現場,並且如此理所當然地提出要求。

當然,老闆的手很誠實地拿了一隻全新的手套給自己的偶像,隻是嘴冇忍住,麻利地開口問道:“您怎麼和雨果他倆一起來這!”

池嵩麵對老闆濃濃的土澳口音,這次勉強忍住冇有打擊一二,心情很愉悅道:“當然是我的唯二摯友來陪我參加告彆會啊!”

唯二摯友聽上去有點可憐,但是池嵩從來冇有反省過這是誰的問題,這傢夥一直堅定認為是其他人冇眼光。

但是除了神經大條到從來不會受到打擊、罵罵咧咧再醉一場就自我排遣完了的諾蘭,和在坡麵障礙上有著驚人實力、統治單板滑雪一個小項的雨果外,其他人實在是無法容忍這個人爛到極致的性格。

比如酒館老闆就見過,有個被國內寄予厚望、第一次參加世界級賽事的挪威姑娘,在最後一跳落地失誤與獎牌擦肩而過。

這個可憐的姑娘比賽結束就衝下山,在酒館找老闆現調了一杯雞尾酒,醞釀情緒準備大哭一場。

那時候池嵩才15歲,來南島滑反季雪,正好在酒館,站到那個姑娘麵前,彎下腰開始碎碎念倒數:“十、九……”,直到金頭髮的挪威姑娘忍無可忍地抬起頭:“啊啊啊啊你是笨蛋嗎啊你在乾什麼!”

“……三、二、一”,池嵩疑惑地直起腰,“誒,怎麼還冇哭出來!諾蘭說足夠傷心的人十秒內一定能哭出來。”

如果不是酒館老闆衝過來拉住了化悲痛為怒火的姑娘,可能後續會升級為一起暴力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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